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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那条小河
发布人:2014/2/21 11:11:43 作者:李彦广 点击量:

 

 
半生颠沛,乡情萦心。无论是西陲守边,或是东海巡哨,即使在雨弹刀光的战场上,我也不曾忘记我的故乡,故乡那条清潾潾的小河。小河给予我的是母性的温馨、父辈的坚韧、还有那古老的诗情以及美不胜收的绚丽画卷。小河,也给我留下了苦难的记忆和回首往事的太息......,然而这些,都是我漂泊谋生的精神寄托和我生命历程中的力量所在……
回来吧,我梦中的小河。
响石潭
从石泉的“黑牛鼻窟窿”出发,小河以居高临下之势,滔滔汨汨,沿万古峡谷向南流去。全长不过四十里,与泔河交汇,流入泾河……在小河中段,河谷纵断的落差造就了一处自然奇观,一处笼罩着神秘色彩的幽幽佳境¬——响石潭。
祖籍醴泉的清末进士宋伯鲁在其所著《还读斋杂述》(卷六)中就有关于醴泉响石潭的记述,可惜,我未见到其文,但从而可见响石潭在人文地理上对后世的影响。
响石潭,就在我村东边的河谷中。……沿着芳草萋萋的河岸,朔流而上,转过一个高高的崖坎,抬眼望去,瀑布如帘从二丈高的断崖上倾泻而下,像母亲梳刷的经线,又像从高处绽开了一疋无尽的白练。
走近瀑布,峡谷中森森然,凉气逼人,高崖耸立,如巨人对峙;怪石交错,似刀矛挺立,使人望而生畏。飞瀑湍流,撞击在一块巨大的石磐上,溅开一个硕大的玉莲,落瀑击石的吼声在深谷回荡,如风捲深林,如雷鸣九天,天长日久,巨大的冲击力,把那坚硬的磐石也打开了一个十字裂纹。河水在此形成一片直径约二十多米的小湖泊,绿水微波,深不可测,这就是响石潭。在这里任何伟大与狂傲都不值一提了,唯有深邃、悠远与力量,震撼与勇气扶摇于天地之间,以至于我在后来的守边之夜,聆听脚下那滔滔的黄河急浪时,也似乎听到了响石潭的吼声。
响石潭固然奇绝壮观,然而在响石潭东西两岸还有四处景观,却也被岁月蒙上了一层神秘与诡异,一曰“金香炉”。位于潭东北的崖下,在青石滩上生根矗立,但通身尽是礓石和胶泥凝聚而成,十分坚固,其色金黄,高约一丈,其形恰似寺庙中焚香燃烛的炉子,故名“金香炉” 。
二是“筛子洞” ,在潭的西崖下,有一洞,其状如筛,半淹水中,不知其深远。据传,有一年收麦季节,宁夏来的麦客们在乾县天上村的井边打水喝,有一人不慎将草帽掉入井中,第二天中午赶场经过响石潭时,竟发现自己掉入井里的草帽在“筛子洞”口的水中漂着。又传洞中有金牛拉磨,金蟾守门,神妇神女栖居,修炼成仙,后被西藏喇嘛降入钵盂之中,但这只是传说而已,不过这传说倒增加了人们对此地的敬畏和尊崇。
三有“滴水崖”,在潭西南不远处的高崖耸立处,有一宽约五丈,通深约20丈的崖坳。呈东西走向,南崖下有一道一人多高的礓石坎,布满苔藓,手摸崖坎,不见水渍,但却滴水叮咚,在坎下汇成一清澈细流,蜿蜒入潭中,故称“滴水崖”。真是天工巧成,神乎其神。                                                                                                                                                                                                                                                                                         
四是“牛蹄窝”,位于此坳北边的高崖下,与滴水崖相对,是一状如牛蹄的石泉,不过洗脸盆大小。泉水清碧,亦不知其深,相传是筛子洞中那金牛踩出的蹄印,但牛蹄仅一处,令人费解。然而,谁都宁信其真,不去考究也罢。
上述四处景观与响石潭相依偎,浑然一体,蔚为壮观。去时每逢干旱,四村八社的善男信女纷纷去响石潭祈雨拜天,以求年丰。自上世纪 五十年代末,当地积极响应党的“大兴水利”、“大办钢铁”的号召,在响石潭上游筑坝蓄水,从此,小河断流,石潭干涸,潭周围的巨大青石群也被炸毁成了炼钢铁的辅料。可惜一处千古景观,从此荡然无存,唯留下淤泥残石,诉说着那年月的激昂与热烈,无奈与悲哀。历史的浩叹伴随着年深日久,已淹没在各具特色的骤雨飞雪之中了。然而,那飞瀑平潭,神奇怪异却在人们的记忆中挥之不去,时时萦绕……。                                                                                
近日回乡,听说有人正在破土动工,拟重现响石潭消匿了半个多世纪的旧貌,我不禁为之一振,到底还是有有识之士没有忘却这一曾经辉煌过的自然造物,铸就一个时代的文化载体。不管这些立誓回天的志士仁人是否预先设定了文化的发掘与构建,是否像历史上的官场失意者一样为自己营造一处“退思”式的园林明世思旧,但却仍然可以为当今的旅游休闲者或文化人有了一种本性回归的去处。一处陶冶性情的境地,响日潭将以人们对神异与幽邃的体味重新著称与世。
 
 
梨园琐忆
河流,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发祥地,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恩典。
从响石潭到小河与泔河交汇的泔河村,这段长约二十里的流程,弯转曲折,清丽可掬,河两岸的沟坡滩地丰腴肥沃,土质优良,人们借助自然的福泽,在河两岸开垦种植,辛劳谋生。靠近河床的沙土地多种黄瓜,白菜和韭菜,菠菜等各种蔬菜,堰堵清流,桔槔取水,一派悠然怡然的古典田园风光。两岸坡地,修成台田,种成大片的果树,其中以梨最为驰名,又有杏、桃,梅李等。小河盛产平顶梨,已有百年历史,那平顶梨,浑圆顶平,状如蜜桔,橙黄,渣细,核小,咬一口甘甜香脆,沁人心脾,梨汁沾在手上因含糖量很高故可将指头粘在一起。梨园人笃诚厚道,在梨成熟之时,凡经过小河梨园的过路商客,走亲串友者,尽可坐在树下大口朵颐,分文不取,指不定热情好客的梨园人还会让你揣几个路上解渴呢。这一小小善举,其实是一种智慧,一种广告。向四方传递梨园的文化信息。
梨园的收入使小河梨园的人们生活有了保障。当麦收过后,人们便一头扎进梨园,披星戴月,不止劬劳。然而,梨园人因梨得福,也因梨招祸,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年代,有谁会为下层劳苦大众做主,当官的只知贪污腐化,中饱私囊,哪管民众死活,因此,地痞流氓为非作歹,土匪无赖横行无忌,他们虽面目各异,手段不同,但都把盘剥榨取的目标投向民众,每到梨园收获完毕,这群凶神恶煞般的吸血鬼会接踵而来,他们或偷或抢,或敲诈,或“撒条子”勒索,这时,巧取豪夺成了他们的盛大节日,天下何能太平?小河看惯了梨园人的悲戚日月,梨园人的眼泪和汗水也汇进了小河,哀怨与期望也去了天边。
还是不谈这不快吧,因为无论人世多么险恶,小河依然在默默给予人们许多。除了名噪一时的小河梨外,小河还有“三宝”,这就是麦杏、黄瓜和沾水面。那麦杏,小的有鸡蛋那么大,大一些的也有鸭蛋般大,浑圆,肉厚,汁蜜,利核,因其成熟在小麦收割时,且通体颜色与小麦的黄色相似,故称“麦杏”又叫“麦黄杏”,成熟后发软,一掰两瓣,两窝蜜汁,入口甜绵醇香,可解渴亦可充饥。小河黄瓜一般均栽植在河岸边,二月育苗,三月移栽。栽种时每苗周铺以河石,半月余即可采摘,这黄瓜与众不同,通体光滑无刺,黄中泛绿,其味甘甜清香,汁液带粘,有人曾开玩笑的说:“小河黄瓜折断可以接上,提着走五里路也不断”。虽有些夸大,但对此物的赞誉可见一斑。
一切都得益于这河水。一九九二年,笔者曾与当时醴泉县科技副县长郝英俊先生谈及小河水,(郝县长是从省化工厅下派挂职的),他说小河水经过测定,含有十四种天然矿物质,是纯天然的饮料。正由于这富含微量元素的水,小河水泡茶浓酽清香,做成的宽面片更非一般可比,称为“河水连锅面”,做法是将面团揣揉后醒到擀开,切成一寸宽两寸长的旗花型,取河水下面,面既稍熟,再淋上鸡蛋絮,然后以盐,醋,酱油,菜籽油爆葱花,野生小蒜叶,油泼辣子等辅料调合;面片薄如纸,透如蝉翼,光滑筋道,色味俱佳。
在花丛中穿梭,在果香中徜徉,承担着责任也享受着快慰,梨园人是一只只永不停息的蜜蜂,是一对对创建家园的劳燕。随着时代的变迁,小何也发生着巨大的令人欣喜的变化。
上世纪六十年代,原西北农学院园艺系教授孙华先生选定小河中的李家梨园为教学科研基地,长期在这里作土壤,病虫,品种等教学研究。他的学生李平汉,父子两代在小河作务梨园,有着丰富的梨树栽培经验,在孙先生指导下,他和县园艺站的张让、刘景堂一起,将小河的老梨树全部高接换头,改为以酥梨为主的新品种,又一改平常梨树不施肥、喷药的古老耕作方式,从而使梨树品质极大地提高,产量逐年增加,小河梨的名声,品位再度提升,小河发生了新变化。
从上从六十年代起,由于宝鸡峡引渭工程的需要,国家在小河与泔河交汇的地方(旧称交口河)建起了一座大坝,随着水位不断升高,三十年来,小河逐渐被蓄水淹没,往昔的十里烟花小河沟已被千顷平湖所代替,小河只能存留在儿时的记忆中了,时光飞逝,令人惊叹,惊叹之后又有几分失落。在我脑海中,先辈的梨园人肩上的花瓣还未来得及抖落,却已一个个作古了。不过,祖祖辈辈与梨树为伴而谋生计的梨园人的后辈子孙,又依赖这一湖碧波重开了在塬上植果树的新战场,同时又向乡村旅游的新产业开拓,……。“果农”,这个从农民中分化出来的新词汇,预示着农村改革的巨大成功。如今,小河沿岸已鲜见麦谷,一望无际的各种果园绿遍川塬。
 
四季画屏
“江湖风雨染白发,处处无家处处家,如烟去日淡宠辱,唯怀一湾伴天涯。”——这是笔者二十年前羁旅新疆时的一首思乡杂感,诗中的一湾,便是我心中的小河,我对小河,情深意重,不光是小河养育了我,小河留下了我童年的梦想,还因为我的小河确实是一组鲜活灵动诗意充盈的画轴。
春雪消融,暖风轻拂,踩着覆盖着一层杂草细未的松软泥土,河岸边、墹畔上,一簇簇、一团团的小蒜舒展了绿莹莹的叶子,像少女细软的发束,沐浴着和煦的阳光。
在小河沟里,报春的不只是衘泥的紫燕,也不是暖水岸边的第一声蛙鸣,而是白鹭翼下的有序绽放的花团,红杏缭烟,新桃布雨,在沟梁上,在岸畔上,像静静的云团在悬浮,一爪一爪的梨花含苞待放,紫红的嫩叶一树连着一树,直到河沟的尽头……。梨花开了,是小河沟里春天的全盛时期,花团锦簇,如堆雪叠玉。极目望去,是雪海,是银湖,与河水相映,与碧空遥对,浑然一个琼玉世界。
花海中会不时传来“叮当叮当”的敲击声,这是人们在用木棍掸树枝(一种掸落叶片上虫卵及动虫的灭虫方法),一会见,河沟上下,陆续传来一处又一处掸树的声响,像啄木鸟嗛树皮的敲击声,又像更夫巡夜的梆子响。在这春日的梨园,只有梨园人才是主宰。春日的小河静谧而喧闹,清纯而又繁忙,为了丰稔的辛劳从此拉开了序幕…
    春华,夏熟,秋收,冬藏;夏熟是指作物的成长期而非成熟时,但小河的水果从夏末就陆续进入了成熟收获期,这其中有麦黄杏,沙果,梅李 ,只有大面积的主产品——小河梨才真正的能进入“秋实”期,夏季,正是小河梨成长膨大期。这时节,小河里的草木茂盛到了高峰,浓荫中隐现出青、黄、红、白不同颜色的果实,青的是梨,黄的是杏,红的是梅李,白的是沙果。河两岸细柳摇曳多姿,白杨沐风轻唱,黄莺的欢啼,杜鹃的悲号,或在崖颠,或在高树。河水温热,象是在响石潭加热后才放行的。蓝色的是马兰花,黄色的野苜蓿花,团团簇簇在水岸兢放,游鱼在河中穿梭,芷兰青葱可人。午后,仰卧在温润的河水中,望着白云蓝天,任河水滑过,任游鱼戏吻,那才叫天人合一,皈依自然呢!
    梨子已经慢慢上味了,讨厌的乌鸦和臭名昭著的燕雀会毫无顾忌的扒到树梢头啄食梨子,这时,家家都会相继抡起用苧麻拧成的八、九尺长,牛尾般粗的“麻鞭”,惊飞那糟蹋梨子的飞鸟。“叭、叭﹗”一处响起,多处接上,响鞭中还夹杂着一声声的吆喝,在河谷中震响,回荡。
成熟需要认真作务,收获又需要专心呵护,人和自然在矛盾中统一,生命在这里以各自的方式而存在展现,是那样的顺理成章,那样的如影随形。人对鸟类的排斥与斗争,也不过是给这幅生命的画卷的一笔点缀而已。
“七月西瓜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农谚的瓜果成熟时为气候变化的标志,实在确切。但在小河沟里,当枝头夏蝉的嘶鸣渐渐稀疏,伏在树干上的秋蝉便代之而歌了。此时,秋的身影在秋蝉的呼唤声中,悄悄地,沉稳的走来,发红的树叶让出了空间,把黄灿灿的大水梨推举展现在光天之下,树枝似乎不堪重负,吃力地弯了下去。
这时,梨园人会将细细的麻绳栓在树的主干上,向四方拉开伞形的“绞树网”,一头绑在果实累累的侧枝上,以防果枝被折断。我则常常无所事事,和同伴们在河里抓鱼或潜在树下觊觎在树干上哀鸣的秋蝉。
小河的秋日仍然是幽静的,成熟的梨子散发着甜蜜、浓烈的甘醇,充溢在十里河谷,渴了,尽可选择最甜最脆的大水梨解渴,困了,一头倒在梨树下的沙地上呼呼入梦。
月亮从东原边升起,河水的“哗哗”流淌声此时被突显出来,象婴儿在欢啼,象恋人在私语,猫头鹰凄厉的呜咽传来夜的恐惧,孤狼在沟壑边嗥叫,是在求偶,还是吠月?
    收获才是小河喧闹的日子。每天清晨,身强力壮的汉子会挑上满满的一担梨踏露去赶集,只有露珠为他们送行。太阳升起来了,挑担的,推车的,提篓的梨贩们接踵而至,他们沿着河边的小路,一面选择合适的卖主,一面啧啧称赞满树的丰硕。卸梨装筐,开钱走人。沟坡再陡路再远,也挡不住他们如风的双脚。一棵棵的梨树轻松了,一家家的钱袋丰满了。秋天,是梨园人最兴奋,最舍不得离开的季节,当收获结束,望着空荡荡的枝叶,人们心头一阵感激,一阵落寞,到底这梨树才是他们不言不语的忠实朋友啊。
几场秋雨,一阵北风。几乎在一夜之间,满沟的梨树落光了叶子,此时,草枯林瘦,水浅石出,灰褐色的梨树,赤裸裸的任寒风剃刮,默默地冬眠了,冬眠中的梨树与梨园人做着同一个梦……。
梨园盼望大雪的温湿与滋润,大雪缀集在梨树上,才更有诗情画意的绝妙。诗人用梨花喻雪,又以雪喻花,成千古绝唱,“又是玉楼花似雪”(唐•韦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唐•岑参)。当大雪飞扬,天地莽然,披雪来到小河边,俯瞰河谷,只见雪漫空谷,寒流分岸,任飞雪也搅不动的空寂与恬静,只有雪打荒草的沙沙声。你会觉得自己在瞬间也被羽化了,化作一片飞雪,游弋于深谷之中,飘忽于天地之间……。待到大雪初霁,便是披沟架岭的皎媚,生命的活力于冥冥之中波涛汹涌……。
小河,这条在市级地图上也几乎找不到河流,却使我不离不弃,绵绵情深。我为她骄傲,为她自豪;痛苦时我向她倾诉,远游时我向她作别,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梦醒,即使生命骤然消逝,那一丝游魂仍归小河——小河是我的根。
(作者:李彦广,笔名狄石邨、河西,礼泉石潭镇人,陕西方益律师事务所律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咸阳诗词学会顾问,嵕山文化研究会会长。出版有纪实文学《追日》,《红河作证》,诗集《河西行吟》等,发表散文、诗歌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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